死亡之旅----库布其沙漠穿越
2006年5月4日,一个北京的27岁女孩在穿越库布其沙漠途中,缺水、中暑、死亡,与她同行的女孩,经过一天的抢救,得以生还。
喜爱三毛的文字,所以爱上了沙漠,一千次一万次想像沙漠的样子,可总觉得肤浅,于是不顾生理期的到来,不顾与同行队员不熟悉,没有深交的情况,决意要去穿越沙漠。
临行前,得知有二、三百人在五一期间同时穿越沙漠,有人说应该只是一次“休闲之旅”。
出发前,在内蒙酒吧里开会,吵人的音乐声使我听不清内蒙领队的讲话,于是四处参观酒吧里富有创意的室内设计、挂画、书籍、室内攀岩馆……浏览一圈,回去想听听人家究竟讲了什么,不听不知道,一听吓一跳,什么沙尘暴、什么饥渴、什么中暑、还有什么死亡……听得我汗毛孔都立起来了,我在想,一旦生理期来临,我背着大包在沙漠里行走,遇到……我不敢往下想,内蒙队有骆驼,花上百元A下一个大包的位置。
5月3日早上8点,车从呼市开往库布其沙漠,越接近沙漠,越感到空气的燥热,坐在车里,感觉嗓子眼发干,只想不停地喝水,半路上又买了2瓶水,进入沙漠前带了16瓶水,比我们领队给大家分发的10瓶水,多带了6瓶。
没有对讲机,没有讲解穿沙的注意事项,没有应对沙尘暴、应对落队后怎么找水源、怎么走出沙漠、没有中暑怎么办、没有整队,没有明确的前锋、收队人员,大家就如洪水一般汇入内蒙队伍里,有劲的、有体力的就冲在前面,没劲的走在后面,我没有背大包,身上只带了2瓶水,勉强走在队伍中间的位置。
沙漠里的沙子,经过百年大风的洗礼,已经被筛选的很细很细,踩在上面整只脚都会陷进沙子里,自制的沙套、雪套都没有用,细细的沙子,只要是针眼大小的缝隙也会渗进来。但是沙子进了鞋里并不可怕,因为细如白面一样的沙子,即使在你的鞋子里,也不会伤了你的脚,这也是为什么当地人都穿板鞋、布鞋走沙的原因了。
沙漠上遍布了大大小小的沙丘,矮的有一米多,高的有十几米。沙丘的被太阳晒过的一面,很松软,爬升的时候,总是迈了一大步,又滑下半步。沙丘的脊背大多是硬的,踩上去有走土路的感觉,也有的脊背很松软,估计是大风吹后,刚刚形成的脊背。
5月3日下午6点到8点走沙,行程大约有5-6公里。大约是8点,大家选好了露营地,骆驼被拉下很远,内蒙队的山车跟着骆驼在后面收队,后来听说山车用对讲机与内蒙领队通报,说是骆驼受惊了,把大包都甩了下来,罢工了,让我们这边几个人过去把大包背回去。
哥伦布穿上鞋去帮我背包,不知经过了多么漫长的时间,他们终于回来了,我看见哥伦布脖子后面全是汗水,湿透了整个脊背。我的包被骆驼踢坏了,哥伦布把包带互相捆绑了一下,勉强背回来。背负系统坏了,包里还有14瓶水、一套帐篷、睡袋、食品、衣物……后来听说他们取包来回的路程有4-5公里,几乎相当于第一天走的全程,我知道,哥伦布这一路出的力,仅仅说句“谢谢”是不能表达我的感激之情的。
在帐篷里收拾物品时,我们的领队过来对我说“骆驼受惊了,估计明天可能不能驮包了。”
“我的包坏了,不能背了,怎么办?”-我很急。
领队面露难色,很无可奈何地对我说“你自己想想办法吧。”
我当时好像一下子被推入深渊,绝望和恐惧一下子涌上心头,今天是黄昏、轻装、短时间在沙漠中行走,我才勉强跟上队伍,我真不知道自己背着大包,要怎样才能跟上队伍走出沙漠,更何况是一个背负系统损坏的大包。
“你去帮我跟他们说说吧”—我心里真的急得快要哭了。
“等会儿跟内蒙队一起开会时,我给你说一下,但具体人家怎么定,我也不知道。”我们的领队为难地说。
“等你们开会时,叫我一个,我自己去说。”我知道,这一刻,别人靠不住了,只有自己去争取了。
不一会儿,内蒙收队的山车来到我的帐篷口处,探着头,没有向我提起自己差点被骆驼踢伤,而是很诚恳地说:“真是对不起!骆驼把你的包踢坏了。”
“包坏了无所谓,真的无所谓,关键是,只要能保证我平平安安走出沙漠就行,现在包不能背了,怎么办?”
“你的包明天骆驼继续背,你放心!就是骆驼不能背了,我扛也能给你扛出去!!”
我无语,心头悬着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。一句话、一个承诺,那一刻于我,就是整条生命的寄托和希望!
5月4日行程特别艰苦,顶着烈日,一天的行程据说有50公里,队伍里大部分人都感觉到吃力。下午的路上,我追上了走在我前面的海涵大哥,他一个人背着大包,斜靠在一个沙丘上,脸色很难看,早听说海涵大哥中午就有中暑的症状了,我跟大哥打招呼,问他怎样了,当时,我在想,如果今天自己背着大包走,也许还不如大哥呢,真不知道自己现在已经怎样了,那一刻我想,这一路就陪着大哥一起走吧,别人都有大包,只有我还算轻松,一旦有事,也好帮一把。
一起走了一段,追上前面休息的人,共同休息了会儿,再上包出发时,我对海涵大哥说:“我帮你背5分钟吧。”因为大哥的包很重,我真不能确定自己能支撑多久,只能用一个最小的单位来说,在他乡主动上前说“海涵大哥,我帮你背吧,我的包轻。”我争着背起在他乡的包,心想让大哥缓缓吧,反正自己还有体力。估计背了1个小时吧,包很轻,我还是喝了一瓶水,是不背包时耗水量的几倍。
夜里睡前,用湿巾茶擦脸的时候,有股液体从鼻孔里涌出来,我抬起湿巾一看,整个湿巾都是红色的,鼻血染红了整条湿巾,麦合一个劲地安慰我,说是干燥的地方流鼻血很正常,还有“去火”的功效。我仰着脖控了好久,本来没舍得喝水,可实在忍不住了,吃了2片消炎药,喝下半瓶水,才觉得好点。
5月5日,走了很久还是没有找到补水的地方,很多人只有2-3瓶,我也只剩下3瓶半水,都挂在腰间,走到快中午的时候突然看见前方很远处有绿色的树木,心中顿时热血沸腾,前后人都距离我有百米之远,我站在那儿高声尖叫、狂喊,那一刻只有通过心底里发出的声音才能表达出心中的狂喜。
沙漠与林子隔着一条土路,我看见我们的队员和几个老乡站在公路两侧议论着什么,走过去才知道,沙漠里2个北京的女孩遇难了,不一会儿,一台吉普车、一台110刑事勘查车驶过,后面还有面包车……这是可以选择坐面包车退出沙漠,但我想,七星湖一个都没有看到,这不是我来沙漠的目的。我又跟着队伍往前走,不久就看到了湖,还有沙漠里特有的景观“七彩祥云”,所有的美景都是在经历了苦难之后才看到的。
中午狂沙四起,我们就着沙尘吃了午餐,我吃了几片面包、2片芝士片,几口牛肉干、葡萄干,还有一嘴的沙子,就饱了。内蒙队里47岁的坦克大哥见我们队里有人只剩下半瓶水了,就拿了2瓶水送过来。这时的2瓶水很难用语言形容有多珍贵,我只知道,行走时很渴,又没有时间停下来喝水,只能从腰间取下水瓶喝上一大口,有时水洒了一点,那个心疼啊!!一滴水在沙漠里都是弥足珍贵的。据说北京的2个女孩掉队后,又喝光了水,在沙漠中遇到另一支穿沙队伍,上前求要一瓶水,对方说:我的水也不多了,只能给你喝一口。然后要2个女孩跟着他们的队伍,但2个女孩还是没有跟上,最后1个死亡,一个抢救生还。
又走了一段急行军,遇到一个小水湾,很多树木的根部都泡在水里。我蹲在树木上洗手,把水洒到帽子上降暑,突然又有液体从鼻孔流出,这次是2个鼻孔一起流血,麦合在我身边一直安慰我,说流鼻血很正常,是好事。我仰着脖,刚躺了一小会儿,队伍又开始出发了,不能因为我一个耽误了大家的路程,我爬起来,赶紧往队伍前面走,头有点晕也顾不上了,我怕走在后面,一旦晕倒了,没人知道就惨了。走了许久,我才发现自己没拿登山杖,拉在池边了,我回头一看,已经没有体力回去找了,我想扔了就扔了吧,继续往前走,可再一想,还要爬沙漠,没有登山杖,我的路将更加难走。我赶紧问后面的人谁拣到登山杖,内蒙队员用对讲机问后面收队的山车,果然被山车拣到,我继续赶路。
前面遇到可以补水的农家,我喝了水杯里剩下的400ml水,又喝了1瓶600ml的矿泉水,在农家喝了2袋242ml的蒙牛奶,又喝了一大碗奶茶,一大碗方便面,里面有2个煮鸡蛋,人才渐渐缓过来。
5月5日,下午某个时候,总算从沙漠里走出来,成功穿越了7个湖,到达了终点七星湖。
5月6日一早,生理期来了,这次穿越,我是一个没脑子的人,在危机四伏的情况下,用自己的生命去经历沙漠,但我感谢踢坏我大包的骆驼,感谢迟来几天的生理期。意外侥幸没有发生在我的身上,然而每次想到北京那个魂留库布其的女孩,我的心里都是后怕。
5月6日晚上,我们同内蒙的穿沙队员一起在蒙古大营里吃饭,一位内蒙的警察长过来看望我们,祝贺我们穿沙成功,也告诉我们未来几年里,他将把库布其封了,不准悲剧再次发生。蒙古包里,正中间位置的壁上刻有成吉思汗的头像。内蒙穿沙队员中的一位老大哥,请了三位献哈达的艺人,给远方来的大连朋友敬献哈达。哈达的接受很讲究,歌手快唱完一首歌时,会用白色的哈达递给客人一杯祝福的酒,客人要在歌声结束之后,喝下杯中酒,歌手唱三首歌,客人喝下三杯酒,最后一杯要用无名指沾着酒水扬向天空--上敬天,洒向大地—下敬地,在自己的额前擦一下—中间敬自己,然后喝了杯中酒,低下头,双手接过哈达,接受内蒙人最深的祝福。洁白的哈达挂在我的脖上,我倒觉得沉甸甸的,这是用自己的生命去冒险、去经历,才得到的最好的礼物。
回来在检票口,海涵大哥硬要帮我把大包背出检票口,我知道大哥是想回报我在沙漠里对他的一点帮助,我没有拒绝,本以为他会把包如说的那样提出检票口,然后等后面出来的我自己提,可我看见海涵大哥自己背着沉重的大包,很艰难地提着我的包,出了检票口,向登车站台走去,我隔着厚厚的人墙,看着海涵大哥的背影消失在眼里,让我想起了内蒙穿沙队里一位50岁的在役的上校,特种兵出身的吴鸣大哥说的话:你知道为什么战友之间的感情那么深吗?那是在生死患难中结交下来的友谊!
吴鸣大哥在湖边曾连翻了3个跟头,我问大哥为什么身体这么好,大哥说:“领兵的人,身体不好怎么行,同样跑500米,你跑在最后面,低下的人怎么会服你!”
这次我们成功地完成了沙漠七湖连穿,看到了沙漠绿洲、湖泊、七彩祥云……据保守估计行程有75公里的沙路,也有人说有90几公里,回头想想都觉得是个奇迹!如果有人问我,你还去不去沙漠穿越,我会很坚决地回答一个字“不”!
同样的沙漠,不同的路线,不同的队伍,不同的时间去走,就会走出不同的经历。每个人身体素质不一样,经历的事情也不同,自然有不同的穿沙感受,我的经历仅代表我个人。也告诫那些和我一样的新驴,不要轻易参加冒险的户外活动。我从此将从户外活动中退出了,然而这次穿沙经历将永远留在我的记忆里,是我人生里最宝贵的一笔财富! |